IPTV与数字电视生死角逐

近期，数字电视产业可谓红红火火。数字电视地面传输标准正式出台、各地数字电视整体平移快速推进、连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北京，也在冲破重重障碍之后，大张旗鼓地开始了整体转换试点。与数字电视高歌猛进的态势相比，IPTV却步履蹒跚。模糊的政策、不确定的标准以及少量的用户，每个因素都成为了IPTV产业前面的绊脚石。正因为如此，数字电视与IPTV之间的关系才如此惹人注目。数字电视和IPTV竞争的是全国4亿电视用户，而背后则是电信与广电两大利益集团的较量和博弈，两者对于IPTV主导权的明争暗斗，无疑将长期影响着IPTV产业的发展大局。就目前而言，IPTV的发展前景依然不甚明朗。
　
　　北京: 明争暗斗

　　在最具政策导向性的北京市场，数字电视终于按捺不住，开始了全面转换的试点工作。已经深陷利益矛盾之中的广电和电信两大集团，有可能会动用更多的明枪暗箭来争抢这块市场。

　　极具戏剧性的事件是，就在9月2日，网上突出爆出一则新闻《北京网通宽频空间“突然死亡”》。北京网通的“宽频空间”是IPTV的前期试点，在数字电视试点工作开展前的一天爆出这样的新闻，的确让人颇费猜想。

　　记者在拨打北京网通客服热线，向客服人员咨询时得到的消息是: 这一业务(宽频空间)目前已经不再受理新的用户，并且已有用户服务也已经停止。客服人员称，“这是一项测试业务，测试工作结束后业务就停止了。”但记者向一位网通的内部员工咨询此事时，他却告诉记者，由网通综合信息中心主导的这件事情并没有到此而终止，目前北京大约还有几十个用户在使用“宽频空间”。

　　5月17日，世界电信日，北京网通在世纪新城、新世界家园、京门小区等几个著名的高档小区试推“宽频空间”业务。此业务形态与黑龙江网通的相对比较成功的IPTV已经非常相像了，用户可以收看电影、电视剧、新闻等内容频道。按照当时的推广计划，到今年年底北京大约有8000用户可以收看到此类网络电视节目。但让人玩味的是，北京网通发言人李立涛称，“宽频空间”有关频道所提供的视频不是电视台实时播放的电视节目，所以北京网通这项业务不是真正的IPTV。

　　更让人感到蹊跷的是，当日“宽频空间”在推广时，有人看到其界面来自上海盛大的“盒子”。而在此一个月之前的4月18日，曾经雄心勃勃的盛大已经宣布放弃巨资打造的“盒子计划”。上海盛大的盒子是标准的IPTV衍生品，或者称为准IPTV产品。在上海盛大突然宣布放弃盒子产品之前，国家广电总局发出正式函件叫停“准IPTV业务”，中国电信和中国网通都已经收到这份函件。在这份函件中，广电总局以上海盛大为例明确指出，凡是未获得许可证而把互联网内容搬到电视机的行为都在被叫停之列。上海盛大的盒子计划不幸成为广电与电信利益斗争中的牺牲品，中途夭折。

　　在上海盛大的盒子被叫停的一个月以后，5月17日世界电信日对于IPTV的推广来说仍然为敏感的日子，北京网通却与上海盛大合作推出“宽带空间”业务，实施宽带增值转型计划。尽管网通一再澄清此业务并非IPTV，但是还是受到了重点“关照”。在9月4日《北京网通宽频空间“突然死亡”》一文中记者写道，宽频空间测试结束的真正原因是广电总局打了招呼。而北京网通此项业务的负责部门综合信息中心的相关人员对于记者的提问，给予的答复是: 此事特殊，北京网通不能作答，媒体采访此事需咨询北京市委宣传部。线索至此中断。

　　网通的一位内部员工也对记者感慨说: “我看IPTV在北京悬了，尤其是广电总局正在北京加大力度推广数字电视。”他告诉记者说，北京网通为准备IPTV业务已经在北京布了很长时间的线了，但是线路改造的困难特别大，因为北京的老小区特别多，而这些小区的电话线路非常陈旧老化，线路升级加上硬件投入和局端设备，成本非常高，耗资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位员工同时向记者透露说，IPTV一方面投资巨大，另一方面业务前景也没有大家想像的那么好，而且北京网通现在也没有什么节目源。同时，他还透露，北京网通正与央视和新华社其中的一者或者两者合作。

　　从这些消息可以猜测到，没有牌照的网通并没有放弃北京的IPTV业务，而央视和新华社的特殊地位，有可能会为网通带来新的转机。除此之外，网通还负有“宽带奥运”的历史重任，网络视频业务无疑是其中的重要内容。

　　虽然网通的IPTV业务在北京已经由明转暗，但是，数字电视的强力推广同样面临困难。北广传媒数字电视公司常务副总经理何公明向记者透露说，北京整体平移费用大约需要46亿元，光建一个数字电视前端(相当于建一个大型门户网站)最少就得需要1个亿的资金，再加上网络改造、送机顶盒的费用，小的运营商根本承担不起。一位广电人士分析说，北京一直在进行数字电视的线路改造工作，歌华宽带用户的双向改造已经完成。但是，目前开通的数字电视用户还享受不到双向服务。

　　广电: 以守为攻

　　如果广电与电信不能三网融合，那么两者在电视用户的争夺上将是你死我活。两者相较，广电长于国家政策管制，而且还拥有内容资源上的主导权，但是弱于市场和资金，因此广电在策略上以守为攻。

　　2005年电信运营商高调开始了声势浩大的IPTV测试，2006年广电的全国性数字电视平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潮，IPTV却似乎陷入低谷。

　　最具典型意义的便是去年年底泉州事件的突然爆发，成为IPTV与数字电视发展的拐点。广电在这个事情上敲山震虎，产生了全国性的震慑作用。成都电信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由于政策限制，导致IPTV产业的风险太大，水太深，一些当地想切入IPTV的创业者都已经知难而退了。但是正因为成都的IPTV只停留在测试阶段，所以当地的广电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限制。”记者了解到，与IPTV相比，数字电视在成都的推广却风生水起，一派兴隆景象，成都广电计划在2008年完成全市的数字电视转换工作(城区与郊区)。

　　在南京，广电内企业短短两个月时间“以全国最快的整转进度”提前原计划4个月让30万有线电视用户看上了数字电视，“但是全省的IPTV用户估计只有几万个，而且还是装宽带送的。”一位南京的业内人士甚至这样告诉记者。

　　“经过叫停事件之后，泉州电信已经不敢明目张胆了，他们只能暗地里去推广，而我们泉州广电就可以大张旗鼓。”一位泉州广电的员工告诉记者说，泉州市区今年就会完成有线数字电视的整体平移工作，明年就开始农村的平移。这位员工还告诉记者，泉州广电得到了市政府的大力支持，并且由市长亲任平移小组组长，所以推广的速度还是非常快的。目前来看，广电在市区推广比较顺利，老百姓都比较接受。而IPTV在泉州估计最多也就1万多用户。

　　在泉州，广电还公然进犯电信的原有领域。2006年5月，在电信日的前夕，泉州开展了数字电视整体平移启动仪式，并在数字电视业务的基础上，延伸了宽带互联网和VOIP固定电话业务的测试。而根据国务院82号文件，广电与电信业务不得互相进入。虽然泉州广电还未公开商用推广，但是记者得到的消息是，这些电信业务仍然在广电的平台上测试。一位内部员工甚至告诉记者，“如果不能跟中国电信合作，我们还可以跟网通和铁通合作嘛。”

　　除了政策优势之外，广电还拥有内容资源上的主动权。在采访中，黑龙江网通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说，目前我们最大的困难就是来自广电部门的监管，由于节目方面的限制，黑龙江网通的节目设置上显得非常被动。目前黑龙江网通是与上海文广合作的，而上海文广现在提供的节目是广电系统内都有的节目，用这样的节目与广电竞争，必然非常被动。但是，他同时向记者说，“从总的趋势上来讲，我们还是非常看好IPTV的，因为网通毕竟是一个市场化运作的企业。” 。

　　在广电与电信的攻守转换中，一般都认为电信市场力量过于强大，广电处于防守之势。广电总局副总工程师杜百川在8月份的一个业内论坛上称， IPTV是广电向电信单向开放。尽管IPTV执照不是发给电信运营商的，但任何一个电信运营商都可以和拥有执照的广电机构合作。但是，由于政策和技术的壁垒，目前没有一个广电部门通过与电信机构合作而运营全国性的电话业务。

　　有人为广电叫屈，也有人采取攻势。广播电视总局改革研究中心视听新媒体研究所所长董年初指出，“广电从来不害怕IPTV，IPTV不管是目前还是将来都不足以对广播电视构成致命威胁。”他甚至认为，IPTV是与卫星电视、有线电视相并列的一种电视传输方式。

　　面对IPTV既堵又疏

　　在IPTV上，广电对电信企业采取又堵又疏的策略。除了颁发全国性的牌照之外，还将颁发地方性的牌照; 一面大力推广自己的数字电视，一面与地方电信合作推广IPTV。

中国有线电视网络公司总经理沈向军在今年的一个演讲中曾指出，IPTV现有运营模式中，电信企业拿走了营业额的46%，合作商拿走了40%，留给内容商的只有2%。沈向军认为广电必须全程全网与电信竞争。

　　沈向军还说，“中国电信、中国移动这么强大的主体如果跟我们广电分散的主体展开竞争，我们广电网就不是对手。”因为5年以后电信的综合宽带网建成、3G网建成，而广电仍然以不规模化、不集约化的状态与电信进行大规模竞争，广电仍然没有前途。

　　一位产业人士向记者指出，电信在体制上确实比广电好多了，广电的数字电视平移工作负债累累。“如果不是国家撑着早就不行了，南京推广数字电视就花了6亿元，你算算几年才能收回？”。这位南京的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我在移动、电信、联通和广电都跑过，办公条件最好的就是电信，标准的CBD落地飘窗，最差的就要算是广电，连会议室都没有。”

　　虽然如此，广电却拥有牌照优势，并且可以随时给IPTV套上紧箍咒。

　　国务院办公厅1999年下发第82号文，明确规定“电信部门不得从事广播电视业务，广播电视部门不得从事通信业务，对此必须坚决贯彻执行”。2003年，广电总局颁布了第15号令，首次明确了对视听节目的网络业务实行许可证管理方式。2004年10月广电总局颁布第39号令，规定从事IP电视、手机电视等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业务应取得《信息网络传播视听节目许可证》。

　　牌照制度将电信挡在了IPTV大门之外，目前拥有牌照的上海文广、中央电视台、南方传媒都是广电系统内部企业。电信和网通都曾积极申请牌照，但是现在看来，电信运营商单独得到牌照的可能性已经不大。若想开展IPTV业务，则必须与已经获得牌照的上述3家广电企业进行合作。

　　而在国外，则不存在广电与电信的分割对立。据《中国数字电视》总编包冉介绍，法国电信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电信运营商，可是它也是有线运营商、也是卫星电视运营商。英国电信也是全业务运营商，因此在这方面就不存在部门利益对立问题。

　　包冉还指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广电对电信的开放，远比电信对广电开放得多。但是，现在电信并没有向广电开放基础业务，所以电信运营商自我保护其实更强。另有人士指出，电信运营商拥有强大的市场运作能力和资金实力，而广电系统则力量分散得多，行动迟缓。因此在IPTV上，广电对电信企业采取又堵又疏的策略，除了颁发全国性的牌照之外，还将颁发地方性的牌照，尤其是在泉州和宁波事件发生之后。

　　在网通的2006年中期财报中，记者看到，中国北方省份有5个城市获得了IPTV地方牌照。而据上海文广常务副总裁高悦透露，上海文广下半年将会在全国10个地方开展IPTV业务。业内人士则称，传闻中10张地方IPTV牌照去向已定，而这10个城市分别为: 沈阳、大连、盘锦、牡丹江、黑河、福州、厦门、台州、西安、汉中。

　　为什么要颁发地方牌照？业内人士认为，广电要一面大力推广自己的数字电视，一面与地方电信合作推广IPTV。数字电视是自己的地盘，可以不遗余力地去发展; 而地方IPTV牌照可以假借合作之名来监督限制电信，可谓一石双鸟。

　　电信志不在IPTV？

　　虽然电信运营商面临转型压力，但是由于IPTV投资巨大，加之受到广电方面的限制，投资风险也非常大，使得中国电信和中国网通都对IPTV保持着谨慎态度。

　　中电信(0728.HK)8月30日公布的2006中期财报显示，上半年营业收入为869.36亿元，同期增长3.5%; 而含初装费收入的净利润为140.84亿元，相比于去年同期下滑了4.2个百分点。同期，中网通(0906.HK)营业收入为431.81亿元，略高于去年的427.73亿元; 净利润为70.94亿元，比2005年同期的76.88亿元下降了7.7%。

　　在两大固话运营商利润下滑的同时，移动运营商的业绩仍旧光彩照人，而且越来越骄人。财报显示，截至6月30日，中移动(0941.HK)营业收入为1369.79亿元，比上年同期增长19.6%; 纯利润达到301.68亿元，比上年同期大幅增长了25.5%。上半年，中移动新增用户数为2577.5万，平均每月增长超过429万户，目前用户总数已经达到2.74亿户，平均每月每户使用分钟(MOU)为367分钟;平均每月每户收入(ARPU)为88元。中国联通(0762.HK)上半年的营业收入为467.7亿元，比去年同期上升8.2%，期内实现净利润28亿元，同比增幅为20.2%，这一数字大大超过了中电信和网通的增长幅度。

　　很明显，固话运营商与移动运营商的收入增速差距正在逐渐拉大，两大阵营的竞争给中国电信和中国网通制造了巨大的压力。

　　固话运营商新用户增长乏力，而且面临着移动运营商的竞争，脱网率越来越高。去年，中国电信总工程师韦乐平曾透露，2005年上半年实际完成的任务与目标相差非常大，一共只完成了300多万新增用户(指宽带接入)，与目标中的500万户相去甚远。网通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新增计算机用户接入的数量越来越少，而全国多达4亿的电视机用户却蕴含着巨大的商机。IPTV是最佳的切入点，但这却是广电的传统领地。

　　在2006年中期财报发布之后，中国电信董事长王晓初接受采访时表示，中国电信目前把IPTV当做未来发展的种子业务，而且中国电信与监管部门沟通良好，未来开放时，我们也会遵循监管规则，把它做大。但IPTV作为大规模的投入，还需要再等等。

　　对于固话运营商IPTV业务的清晰发展路线，目前还得不到来自运营商内部的明确说法。记者在采访时也感觉到，两大固话运营商对IPTV不愿意公开发表言论，正面采访难度非常大。中国电信北京研究院某部门主任告诉记者，“他们当然不愿意说话，都是上市公司，面对这么重大的战略投资，出言不慎会引发股市震动，而且面临着战略转型这么重大的事情，不是一张嘴就能说出来的。”

　　在记者的侧面采访中，另有电信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说，IPTV投资巨大，中国电信和中国网通都只保持着探试的态度来做; 另外，受到广电方面的限制，投资风险非常大。甚至还有业内人士认为，中国电信对待IPTV一直三心二意，合作伙伴不光有广电，还有新华社和中科院，甚至还有军队; 在技术上有ADSL、FTTH和卫星等不一而足。这位人士对记者说，“因为电信运营商没有牌照，所以不可能全力去做IPTV。”

　　王晓初在分析原因时认为，主要有两个方面限制了向IPTV大规模投资: 一是需要监管部门的批准，特别是牌照需要获得; 第二是IPTV的投入产出比目前还不高。

　　有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说，电信和网通都面临着业务增长乏力的压力，但是在对待IPTV上还保持着非常保守的姿态，它们下一步的增长重点会放在3G上。在电视终端上是以宽频电视为主，宽频电视包含IPTV，但不全是IPTV，主要包括一些增值业务，而这部分业务不用与广电企业进行分成。

　　王晓初在事前接受媒体采访时的态度也印证了上述人士的猜测。王晓初说中国电信连同母公司资产规模达5000亿元，并已铺设基本网络，估计取得3G牌照后，只需移动业务上做适量投资，便能于7～8个月内做出商业应用; 而IPTV的发展前景不明朗，因此不会引入战略投资者。

　　业界人士的看法则呼应着王晓初的言论。有业内人士直接告诉记者说，在中国电信的大本营上海，中国电信对IPTV的投放也不大，只不过是在两个区而已。中国电信的重点目标还是3G牌照。作为中国最早的电信运营商，中国电信目前与后来拆分而成的中国移动的营收差距已经越来越大，现在大家主流的观点是，当初不应该把电信进行分拆。这位人士进一步向记者分析说，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固话运营商又要与移动运营商进行合并，成为全网运营商，手机业务肯定比IPTV收入要大得多，所以电信与网通肯定把3G看得比IPTV要重。